内容向转型。
文/灰信鸽
刚打开《红玄传》，坐一旁的女友就好奇地探头问这是什么游戏。
这也难怪，这游戏的画面实在太抓人。一进游戏，它的美术就有股柔美、古风的味道，再加上一些简练的勾边，这多半是出自内容型老厂的手笔。
可实际上呢？《红玄传》是竞技世界的新品——没错，就是那个做了十几年的棋牌厂商。
全流程配音、上百万字的文本、开局的选项左右剧情和玩家体验……你能看出，这是一款相当重度内容向产品。关键首测之后，不少玩家也认可了《红玄传》的努力：游戏获得了TapTap 9.7分的好评，B站9.5分，目前全网用户预约量超50万。
借着游戏开启首测的机会，葡萄君与游戏制作人肖楠聊了聊。
《红玄传》最超出我预料的，是它的内容野心：碎片化后的文本嵌入游戏的各个角落，尝试用各种线索串连起整个世界观，游戏甚至在一个本该很休闲的放置玩法中，铺开了5条角色线的群像剧情。游戏尽管还是首测版本，但它的内容已经展现出了总领的意味，影响着系统、功能等多方面的设计，向玩家展现着体验足够统一的表达方式。
我们这两年最常聊的就是「市场向内容侧转型」，可鲜少有人说得清，项目该如何跟着市场变化？一家公司又该怎么突围？
做了十几年棋牌的竞技世界，其实已经经历过一次突围。早在棋牌品类陷入红海之时，他们就跻身其中，找到立足之处。时隔多年，他们又掏出了足够重视内容的《红玄传》，尝试用内容来改变品类的固定框架，它或许也正成为竞技世界突围内容型市场，跻身下一个阶段的尝试。
以下为整理过的对话内容，为方便阅读，内容顺序有所调整：
01 一款有独游精神的商业游戏
葡萄君：做了这么多年棋牌，你们怎么突然想到做一个内容向产品？
肖楠：这首先是公司层的布局，我们想实现一些突破。简单来说，这个突破口可以拆分成两个部分，其一是放置RPG玩法，其二是内容型产品。这也是竞技世界此前鲜少尝试过的方向。
这两个部分也是满足当下市场与用户诉求的方向。为此，我们过去几年已经在公司内部也在做许多尝试，这次就是把试错后的经验做成一个可以发力的突破口。
所以在去年5月，我们正式立项了《红玄传》。
葡萄君：是想借助这个产品，打破市场对你们的一些印象吗？
肖楠：考虑用户体验吧。我个人来看，《红玄传》想让大家觉得这个产品很懂玩家。
纯粹的商业化产品比较定式，它的很多设计带有强引导性，目的性强，会让它作为游戏时有一些体验的欠缺。
而且站在研发团队的角度来说，我们常常也会受限于制作成本、时间，导致对游戏的很多想法都很难实现，也没有这样的契机去深入地满足用户的诉求。
葡萄君：你怎么理解现在的用户诉求？
肖楠：「用户诉求」其实是一个玩家审美的状态。
大家对内容的要求越来越高，玩家们经常接触到很多海外单机大作，他们对游戏的好坏评价已经远远不止美术好不好而已，其中还包含内容质量、表达手法，以及更具体的操作手感等一系列情况。这是一个整体表现水平的东西。
我们认为，要做好这一点不是单纯拔高品质就结束了，而是整个产品是否围绕着一个明确的内容来设计。在《红玄传》，我们确定游戏的内容后，就开始围绕它做定制，比如听觉上的全语音演出，设计视觉上的新古风美术。
葡萄君：所以你们做了哪些内容打算？
肖楠：首先是要让游戏世界的框架完整，并且足够自洽。我们在立项之初就在描绘一个大致的内容基调，其中包含剧情世界观、重要的人物刻画，以及内容的整体表达节奏。
如果要量化这个阶段，在开发特别初期的阶段，我们的游戏剧情小说就已经有了近100万字的体量，而且是已经可以成稿的质量。这也为我们后续的原画、场景、美术的设计，以及玩法、功能的挑选提供了重要依据。
而且这个作为基础的内容还处于不断迭代的状态，历经几次迭代和测试调整，现在的内容规模已经达到了超300万字的规模。
葡萄君：为什么会飙到300万字的规模，玩家真的需要这么庞大的内容规模吗？
肖楠：刚才也提到，《红玄传》和寻常项目的开发项目相比，它是一个颠倒倒推的过程。这个倒推的依据就是内容。我们每一处游戏的设计细节，都能在基础内容里一一找到对应的解释。
比如说就拿地图玩法来举例。最早的时候因为我们挑选了放置玩法，理所当然地参考品类常见做法，让寻求部分用了线性设计。但具体测试的时候，我们的故事是一个群像剧，有很多剧情其实更需要做一个类似于RPG一样的地图，让玩家可以点击寻求，有更深的代入感。
这么做还有一个考量，那就是可以拆解百万级的文本内容，将他们碎片化处理，糅合进整个大世界当中。
葡萄君：这里的碎片化处理是什么意思？
肖楠：因为我们期望这个大集结对玩家来说足够丰富。因为一个足够丰满的游戏世界不是单靠文本支撑起来的，它需要文本和玩法共同结合，才能营造出沉浸的体验。
一方面，玩家可以在放置玩法的框架内，体验到大世界寻求的战斗体验；另一方面，这个大世界还可以自然地容纳更多的剧情线，藏有一些叙事碎片。
比如在寻求过程中，玩家会遇到一些突发事件、珍奇异宝，还有角色技能，它们都会有自己的一套文本，然后随着玩家的寻求推进，这些文本会彼此串联，和主线产生交集，慢慢给玩家构建起一个完整的世界内容。
葡萄君：这套文案处理逻辑听着更像单机产品的思路，不会因为太零碎，让玩家觉得游戏很谜语人吗？
肖楠：这套内容听起来的确有些重度且偏单机思路，但是我们也有两个化解的手段。
第一是让碎片化的内容含义明确。我们之所以从最初的100万字扩写到现在的300万字，除了故事的发展外，还有就是让每一条碎片信息的完整度。因为我们期望每一条碎片化信息都是有价值的，它们有明确的含义和独立的概念，当玩家看到任何一条文本，它都能完整讲述某一小段故事。
第二，是让玩家的操作和寻求都足够极简，让大家可以将尽可能的注意力都放在文本上面，有精力去感受我们精心打算的游戏内容，去串联这些碎片化的信息。
葡萄君：所以这是你们选型放置玩法的理由之一吗？
肖楠：的确是一个重要的选型依据。因为我们不期望这个产品是一个寻求门槛很高，操作很复杂的游戏，我们本质是一个体验内容的产品，而放置提供了一个足够简易的理解框架，去容纳包含大世界寻求、分支路线设计，以及碎片化叙事等内容。
我们想为玩家塑造无负担的游戏体验。所以我们利用品类本身的碎片化体验场景，配上不强调连贯叙事的碎片化叙事，二者结合在一起，就可以形成这样一个体验效果：玩家可以随时随地进入游戏当中沉浸体验，也可以在任何时候抽身出去，还不用担心手机产品没办法体验到深度内容的问题。
葡萄君：从竞技世界的过往项目来看，这其实是一个蛮大胆的挑战。
肖楠：的确如此，因为这当中很多设计其实我们也是第一次做。公司内部也常说，《红玄传》是一款蛮有独立游戏精神的商业化游戏，你可以看到他身上有很多传统厂商或者商业化产品很少看到的做法。
因为我们的开发思路与常规是反着来的。正常的开发思路都是先做一个成熟的玩法框架，然后去填充内容，让他的商业化足够合理、有吸引力。但《红玄传》是先考虑想给玩家提供什么样的体验，然后再去倒推这些内容需要用什么样的系统和功能来呈现。
02 在统一的内容下，给到玩家选择
葡萄君：费这么大功夫，你想借助这一理念为玩家塑造什么样的游戏体验？
肖楠：因为《红玄传》是一款内容向产品，我认为它想要达成的设计标准，是内容与玩法的「统一性」。
我们更多是在单机产品上看到「统一性」，你们怎么理解《红玄传》要做的统一性？
其实统一性并不是某类产品独有的东西，而是一种开发思路，正如刚才我们所说的，从内容倒推产品需要什么样的框架，就是实现统一性的过程。
我认为，只有从内容自然生长而出系统，才能让玩家体验内容的过程足够下意识，而不是被限制在某些框架当中。比如角色「南晚花」有一个叫灭世之翼的技能，它并非只是听起来炫酷，而是与角色有着重要的联系。
当然，我们现在还在不断迭代当中。不过从这次的测试结果来看，已经有很多玩家对体验很满足，甚至已经有玩家在要求我们围绕内容单独做一个广播剧了。
葡萄君：这种统一性的概念，是否会筛选掉部分玩家？
肖楠：其实恰恰相反，这样开发的《红玄传》并没有筛掉玩家，反而是扩大了受众，有不少超出我们原本预料的玩家群体参与测试，给出好评。毕竟我们原本立项的时候，就没有考虑只为什么玩家设计产品。
葡萄君：怎么理解这种包容性？
肖楠：因为其实在「统一性」之下，我们还有一个设计理念，就是要给到玩家足够的「选择」。
任何一个玩家都能在《红玄传》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游戏方式，因为产品是从内容出发，所以它可以包容下足够多的受众圈层，喜欢内容的玩家，可以慢慢在产品的任何地方体验剧情；喜欢卡牌的玩家，也有放置RPG这个玩法作打底，保证他们的体验。
这次测试下来，我们还发觉很多女性玩家也很喜欢《红玄传》，她们会商量游戏的美术，商量剧情中的人物故事，甚至围绕这些话题创作很多同人故事，带来很浓厚的二创氛围。
二创视频
二创剧情
葡萄君：你说的「选择」是什么概念？
肖楠：在游戏一开始，我们就给出了一个需要做出选择的问题。我们会问玩家，你是否信任天道，选择信任，那玩家的体验重点就会侧重于内容；选择不信，那玩家就选择了对抗，他的体验就更侧重策略战斗玩法。
在整款游戏里，玩家首先总共会遭遇3个问题，并做出选择，这些选择会一定程度上改变展现在玩家面前的内容，乃至形成各自独特的游戏体验。
葡萄君：这种选择似乎在其他游戏里面也能见到，《红玄传》有什么不同之处吗？
肖楠：《红玄传》的选择是真的会改变游戏体验。
具体来说，首先是角色和故事线的不同。选择了侧重策略对战的玩家，往后全部呈现在它面前的内容，都会更加精简，不会太过打扰玩家的养成与战斗玩法。在玩法选择上，玩家也可以去钻研更讲策略性的PVP。
而选了内容体验的玩家，后续的战斗玩法基本都是为PVE来服务。他们不必花太多时间在社交、养成、搭配，或者是数值策略钻研上，只要慢慢找到自己的节奏，专心体验故事内容就好。
葡萄君：听起来有点理想化，具体什么样的设计可以支撑这种选择？
肖楠：玩家做出选择后，他所遭遇的内容、玩法、战斗，乃至系统引导都会不太一样。
就拿开局的选择来说，对于那些更热衷于钻研机制玩法、体验强度的玩家来说，你需要自己来抽出角色，从中考虑数值搭配，配队打法，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要遭受远比剧情向玩家更多的苦难，因为我们早期会给到这一类玩家足够多的养成资源，保障大家培养出属于自己的强力队伍。这是放置RPG框架的固有设计。
而选择了内容方向的玩家，因为只需要考虑解决PVE的内容，他们就不应当受困于战斗玩法，所以我们为了让玩家能顺畅地体验剧情，会在每个章节结束的时候提供角色自选宝箱，玩家从中挑选一名自己喜欢的角色来往下推进。主线故事会围绕这些角色展开，后者也能为玩家提供体验的下限保障。
两条线路所获取的资源，在世界寻求中所遭遇的事件，也有着明显的差别。
葡萄君：剧情向玩家的线感觉更像是被安排好的体验，玩家还能感受到乐趣吗？
肖楠：正如我刚才所说的，强力角色只是一种下限保障，它并不会让玩家丢失乐趣，相反，我们还在尝试用它设计出有别于品类玩家的体验乐趣。
在传统卡牌游戏里面，我们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：我们很喜欢剧情里面的某个角色，因为他是我们相遇的伙伴，是剧情中的关键人物，但在养成和战斗过程中，这个角色又会因为战力太弱，或者机制不匹配，很难纳入我们的培养计划里面。
但在《红玄传》里面，我们尽量创造这样的一个环节：剧情向玩家可以培养任何一个他们喜欢的角色，让他们加入队伍，不必担心强度，并且丝滑地体验游戏中的任何内容。
葡萄君：这个是不是类似于「无废卡」的设计思路？
肖楠：并不完全是。「无废卡」的设计，大多是保证强度下限，让每个角色都可以使用。但是我们是根据故事内容，有体系地设计角色。
从阵容加成来说，不同的角色之间有「羁绊数值」，角色会和那些与他们在故事中很亲密的人物有相当的加成。比如「南晚花」和她父母并肩作战时，就能获得不俗的战力提升。从技能搭配来说，角色的回血、战斗、护盾等技能，其实也是出自他们在剧情中的人设定位。
所以，剧情向玩家在做搭配阵容的时候，其实也是在挑选自己喜欢的人物关系，这种人物关系会让队伍呈现出与内容有所对应的战斗风格。有时，你甚至不需要看一个角色的具体技能说明，你只要清楚这两个角色在剧情里面是一对好朋友、一起杀敌的战友，那么当他们一起上阵时，这个队伍就有着其强大之处。
换句话说，这种设计让剧情向体验的战斗玩法，也成为了内容的一部分。
葡萄君：你想借助这种设计给玩家带来什么样的体验？
肖楠：其实，我们可以看到很多长线游戏都在做「选择」的概念，但大部分的选择是没有实际意义的，或者是，即便有意义，也只是说看到了不同的结局。
但《红玄传》的「选择」其实有一些Meta游戏的意味。它的全部选择，改变的不仅仅是游戏当中的角色故事、剧情走向，而是直接左右了玩家体验游戏的方式，改变着玩家看待这款游戏的视角。
当然，从长线来说，《红玄传》始终是一款F2P的放置RPG游戏，中长期体验会不可避免地趋同，但是它在早期就培养了玩家的习惯，也让看似相似的长期体验，实则有着截然不同的追求方向。
葡萄君：这么做会有多大的挑战？
肖楠：其实刚才所说的开篇「选择」就是很大的挑战。比如，你需要把握剧情向体验所提供的角色，换算到数值向时，它需要换取多少养成资源，才能让两边的玩家处于不同路线、但同一水准的体验。这还不说后续的人物关系、阵容体系设计，我们每一步都需要从内容出发，协调全部部门一起商量尝试。
另一个挑战，我认为，咱们项目组还是一个全新组建的团队。成员整体偏向年轻化，经验和能力都会有比较大的考验。但你也可以感受到，团队整体也有很多奇思妙想，可以跳出公司过去的框架去结合市场来思考产品。
葡萄君：你们怎么化解这种难度？
肖楠：最直观的解决方案，就是用响应速度更快的敏捷开发模式。就拿这次测试来说，我们分了几个批次来测，先让运营的同学以1v1的方式24小时收集对接玩家们的问题，然后将这些问题快速转给研发的同学来修改处理。
这个反馈机制几乎以周为单位。里面有一些按钮找不到、角色立绘的小修改，也有大的体验向bug。我们会在一周时间内修改好，实装进去，再看玩家们对这些修改的反馈。
葡萄君：往更长远来说，这种注重内容的开发模式会成为你们的负担吗？
肖楠：其实我们并非在一味地堆内容，它只是一种让功能和内容相互结合，体验更加统一的开发思路。
我们预计会为上线版本提供大概3个月以上的内容体量，之后，随着团队磨合和开发模式的稳定，后续就可以更加标准化的产出方式来给玩家带来内容。
03 《红玄传》是另一次突破尝试
葡萄君：听起来工作量不小，现在团队规模多大？能覆盖住项目的诉求吗？
肖楠：我们现在研发加发行团队有近百人的规模。随着项目逐步推进，我们还会逐步扩充团队规模，待产品上线进入稳定运营阶段后，大概需要现在规模的1到1.5倍的人数来运营。
葡萄君：你和整个团队既然都对内容有一定的执念，那为什么要选择没有内容型产品相关经验的竞技世界？
肖楠：我觉得两个点吧，第一是专业度，公司团队特别专业和资深，能够从技术层面给到相当多的支持。另一点是竞技世界其实有相当强的创新基因，以及市场突破的能力。
其实当年竞技世界入局棋牌品类比较晚。当时整个品类已经陷入红海，产品饱和，但在这种情况下，竞技世界仍然从零开始，在这个红海市场里面立下自己的位置。
这种创业精神和团队能力，从当年的棋牌，到现在的内容型市场，我认为《红玄传》会是这个阶段我们交出的答案。
葡萄君：这个是团队层的考量，对你个人来说呢？
肖楠：我觉得是一个相当大的创作空间吧。尽管现在市场都在说转型内容，但是很多项目还只是在传统框架里面加更多内容，本质上没有区别。这是因为对制作人而言，掣肘还是太多，摆在他们面前的要求都是围绕商业化产品展开的，不是围绕一个内容型产品展开。
但《红玄传》的创作空间就很大，而且我们更看重产品上线前能否达到我们所预想的状态，玩家的反馈是否满足，只有做到位了，我们再上线。
葡萄君：没有限制上线的时间节点吗？
肖楠：我们当然会有一个项目组内部的时间规划，但是公司并没有对我们有严格的时间限制。
公司让我们自己去管理这个开发节奏，但唯一的要求就是，要时刻用测试等手段去定位项目的状态。比如今年7-8月这轮是我们第一次做测试，就是为了听到玩家对产品的具体评价，然后更加明确自己的迭代方向。
简单来说，我们对于时间的概念，就是把产品打磨好为止，产品的上线时间也会基于这个打磨程度来决定。
葡萄君：你们是否还有什么担忧？
肖楠：其实之前我们也担心，很多停留在我们心里的想法，玩家会不会不认可。毕竟这个做法还是比较激进的。但这次测试下来，很多玩家都认可这种「统一」和「选择」的设计，这也坚定了我们的开发信心。
葡萄君：往后的开发方向还有什么想法？
肖楠：现阶段还是继续提高品质，我们还有一些包装玩法，以及一些创新的念头想尝试一下。这也是之后测试里面所要验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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